第94章 美人书(1)[第4页/共5页]

煮鹤生缓缓迹之，恍忽闻其感喟声。

杨碧秋

古诗一首

——徐震梓定

一日，春光明丽，杨夫人邀妇泛湖，并拉小青随往。船到断桥，俱登岸漫步，妇与夫人联袂立于垂杨之下。小青独至苏小小墓边，取酒浇奠，低低口占一诗曰：

见说浙江潮有信，浙潮争似广陵潮。

雪意阁如此不流，旧云正压新云头。

正在迟疑之际，忽闻婢女寻唤，遂回至卧内，即事题诗一章曰：

冷雨幽窗不成聆，挑灯闲看牡丹亭。

时小青出居湖上未归，故有“内信传来”之句。当下盘桓，闲看了一会，即命肩舆由岳坟而行，及至天竺，小青拜祝已毕，又默占一绝云：

雪庐仆人曰：千百年来，艳女、才女、怨女，未有一人如小青者。临邛、章台，艳矣才矣，而不怨。绿珠、小玉，亦艳矣才矣，而欢极憾终，要亦怨其所不必怨。孰与姬之托根失所，阒寂自如，或讽之去终不去，竟以怨死乎！

不逐求凰来月下，冰心急似步飞烟。

文姬远嫁昭君塞，小青又续风骚债。也亏一阵黑罡风，火轮下，抽身快。单单别却清冷界。原不是鸳鸯一派，休算做相思一概。自思自解自筹议，心可在，魂可在。着衫又捻双裙带。

妒烟渐瘦剪声小，又是孤鸿泪悄悄。

小青既到孤山，暗自念，彼置我于闲僻之地，必定密伺短长，借莫须有事鱼肉我。以故深自敛戢。

小青之怨自此益深，而其幽愤之怀俱托之诗。或作小词，又好与影语。或夕阳花际，烟空水清，辄临池自照，对影絮絮如问答，婢辈窥视则不复尔，但微见眉痕惨淡，似有泣意。

帘卷帘垂底事难，不情不绪谁能晓。

落日一片桃花影，知是亭亭倩女魂。

画师去后，取图张供榻前，焚香设梨酒而奠之，曰：“小青，小青，此中岂有汝缘分耶！”遂命侍婢捧过笔砚，为书以寄杨夫人，其书曰：

夫人叹曰：“子言亦是，吾不子强。固然，好自爱，彼或好言语，或以饮食啖汝，汝乃更可虑。即朝夕所需，利用物件，只需告我。”遂相顾泣下沾衣，唯恐他婢窃听，徐拭泪还坐，寻别去。杨夫人每向宗戚语之，闻者莫不酸鼻云。

梅花尝伴月盘桓，月泣花啼千载哀。

顿首慈云大士前，莫生西土莫生天。

《天仙子》词一阕

卷二

小青回鬟掩泪，更加愤激，然已是笼中鹦鹉，只得曲意承顺，而妇妒嫉之念不能少解。

既而舍舆登舫，荡桨中流。只见两堤间花柔草嫩，有很多盛装少年，挟弹驰骑，来往游冶。同船诸女伴，卷帘凭槛，笑语鼓噪，倏东倏西，指导谑跃。而小青淡然凝坐，绝无轻浮之容。

愿为一滴杨枝水，洒作人间并蒂莲。

直至傍晚，冯生始踉跄而来，披帷一视，只见容光藻逸，衣态鲜好，如生前无病时，不觉长号顿足，呕血升余。

瘦影自临春水照，卿须怜我我怜卿。

喃喃了一会，复又笑曰：“狂且浊妪，无辱知我，若得与汝作水中清友，我来汝现，我去汝隐，汝非我不亲，我寻汝而至，洵足以相数晨夕，而能够无愁沉着矣。”

往者仙槎北渡，断梗南楼，狺语哮声，日焉三至。渐乃微辞含吐，亦如尊旨如此。窃揆鄙衷，未见其可。

烟水散人曰：红颜薄命，自古皆然。环佩空归，留青纱于绝塞；阳台擅嬖，织锦字於回文。其怨可谓深矣！然予谓小青之怨更有甚焉。盖狂童匪匹不亚□□，狮子扬威岂同黄里，而能寂处孤山，托芳怀于素萼，怨固堪怜，贞尤可取。此艳质香魂，羞见坠楼之句，不得为非烟而宽咏也。予尝于雨窗灯下读其诗，而为之抚掌称幸。夫史迁不被腐刑，则《史记》能够不作。姬若得其所归，则已合欢金屋，调笑鸳房，又何能苦思抒怨，而有零珠残玉，如十二章之诗，至今历历，犹在人丁耳间耶！美人兮美人，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。芳徽莫忘，彤管无愧。集小青为第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