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埂边的佝偻影[第2页/共11页]
薏米仁与炒白术:
老农夫盯着叶承天手中的草药,俄然想起薅草时瞥见的野藿香——长在田沟边,开着淡紫的花,叶子揉碎了能驱蚊。“昨儿拉肚子,拉得腿肚子转筋,”他的手指无认识地摩挲着桌边的药碾子,碾槽里还留着前日碾的薏米碎,“蹲在厕所里,觉着肠子都要跟着粪水淌出去了。”话音未落,腹中俄然传来阵闷响,像麦囤里的潮麦在发酵,惊得他从速按住肚子,耳背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。
说话间取来艾灸盒,陈艾的香气混着薏米叶的土腥,在老农夫肚脐四周织成张暖和的网。当艾火靠近天枢穴,他俄然瞥见鞋垫下的薏米叶影子投在砖地上,与药圃里的薏米茎秆影堆叠,恍若本身的脾胃正与田间的薏米遥相照应。叶承天看着患者肚皮上垂垂退去的潮红,想起方才摸到的薏米外壳棱纹——那五道凸起的线,不恰是脾经在体表的映照?本来草木的发展形状,早就在六合间写下了疗愈的暗码,等着医者与农夫在劳作与问诊中,读懂这篇关于湿热与运化的共生之书。
临出门时,芡实的根须悄悄蹭过他的后颈,带着水洼的凉润与泥土的腥甜,让他想起年青时在水田里插芡实秧的凌晨:露水顺着叶片滚进泥里,惊起的蛙鸣应和着远处医馆的捣药声。叶承天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麦田的青黄,见草帽里的芡实果实随法度悄悄摇摆,尖刺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弧,好似六合在耕耘者的归程上,撒下的点点护佑的星子。
小满的日头刚攀上梯田水闸,叶承天已从竹匾里拈起粒云台薏米——椭圆的外壳泛着青贝母般的光芒,五道棱纹深嵌在米壳上,像被匠人用刻刀顺着脾经走向细细砥砺,剥去坚固的种皮,青白的薏仁肉中心凝着米粒大的乳白圆点,好似土脉里结出的精魂。“此米长在云台西坡的烂泥田,”他的指尖碾过薏仁大要的细绒,“春分插秧时播下,得三个月水湿之气熏蒸,外壳的棱纹专走脾经五输穴,仁心的白点恰是土气所聚。”
"当年随你师公采药,他总说'草木生那边,药性自清楚'。"叶承天站起家,拍了拍衣衿上的土,目光扫过凹凸错落的药田,"就像这薏米,长在水洼则取其'润',长在旱田则取其'燥'——润非湿邪,燥非火亢,全在六合付与的本性里。医者采药,要像老农用手测量麦种,看壳色便知耐旱耐涝,摸籽粒便晓真假温凉。"
茶汤入口时,他尝到了淡而耐久的贫寒,像嚼了片新摘的荷叶,却比荷叶多了份泥土的沉厚。低头再看腰腹的药糊,茯苓皮的云纹已被汗水洇开,与薏米汁的青白融成片活动的水泽,边沿排泄的汁液在血痕四周积成小洼,倒映着窗棂格子的光影,竟似一方微型的灌溉渠。叶承天看着他转动腰肢的行动,发明那些被犁耙勒出的伤,现在正被药糊硬化成春泥般的存在,仿佛每道血痕里都藏着句尚未说尽的农谚——本来人的劳作伤痛,毕竟要靠草木的慈悲来抚平,就像地步里的堰塘,终会等来应时的雨水。
“小满的湿,是带着暑气的黏腻。”他的拇指碾过天枢穴四周的肌络,指腹触到几处条索状的硬结,像薅草时碰到的固执稗根,“您看这薏米叶,长在水洼边却能亭亭而立,叶脉分五道主纹,恰是应着脾经的井荥输经合。”说着从药柜底层取出陶瓮,内里盛着刚收的带壳薏米,椭圆的外壳上五道棱纹清楚如针灸铜人身上的刻度,“三月插秧时播下,小满前后灌浆,外壳裹着的恰是梯田里的水湿之气,却偏能把浊湿往下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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