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美人书(2)[第3页/共5页]

沈氏看了四诗，欣然笑曰：“不唯敏捷，更能洗脱时俗祝庆套语，据尔这般才情，在今闺阃中，洵可独步一时也。”

碧秋微闻其事，步出堂前，裣衽再拜而泣曰：“媳妇虽极愚陋，颇知礼义廉耻，岂有贞女而事二夫！故自谢郎归天，即拟相从于地下。然以是迟留暂缓者，因有腹中之孕耳。若不蒙恩见察，而必欲夺其志焉，有死罢了，决难从命。”

此诗莫把平常看，一句诗成千泪垂。

初时渐运橐金，金尽，即将负郭腴田，央人弃卖。又尝侦俟碧秋下楼，抻开笥箧，罄卷绮环瑱而去。

言讫，哀号宛转，罗袖尽湿。茂才亦为打动，深思很久曰：“卿言殊是，吾将回绝此辈矣！”

不是群真遥献瑞，碧天岂肯散琼花。

先是碧秋曾梦观音大士叮嘱云：“子有灾厄当死，若遇黄衣人，方能救免。即或相随远去，以俟他年子母重遇。”及是日，王氏身果衣黄，故碧秋依允曰：“既蒙恩慈超度，愿即拜为母氏，方敢相依。”，盖犹未测康尔吉之心，故以为母女，以绝其念。

孟文欣然首肯，驰告二玄。二玄答应，乃嘱侍婢乘间以语碧秋。碧秋立即哭仆于地，哭泣不能出声。二玄再三解谕，而碧秋坚执不允曰：“生为谢家妇，死作谢家鬼。我心匪石，不成转也。”

第三幅秋景，是画桂花数树，桂边有楼，一人倚楼看月，举杯独酌。其诗云：

碧秋曰：“我自到此二十一年，曾无一日散心。亦并不拈弄笔墨，然非此地栖迹，亦安得尚在！今兹一别，重至无期。当以数言留壁，少纪幽怀。”遂援笔书云：

太液池中千叶莲，晓濡清露夕含烟。

碧秋即至前庑，盘膝而坐。蒋生微微嘲笑曰：“薄命妮子，不敷汲引！”遂与四姬嬉笑调笑。或吹玉箫，或歌雅曲，遍唤诸婢轮次递酒。

云甫向前揖毕，方欲启问，而碧秋已回身进内矣。便将银托付，茂才亦于几上取过借契，云甫冒充推却，即袖券而去。

山色钟声共悄悄，向来不为俗情牵。

次日饭后，蒋云甫盛服而至，笑容可掬。茂才迎进坐定，即问所恳之事。云甫曰：“昨蒙兄命，欲得一二十金。弟思一二十金，何足应兄之急？故特凑下五十两，不拘时月，随便付还，不必言利，亦不消立券。便尊嫂处尚未见礼，故特竭诚奉拜，乞兄请出一见。”

碧秋疾忙步出，又问曰：“汝父何名？今可在否？”少年曰：“亡父茂才，归天已久，我乃遗腹子也。”

一日，随行诣北，路经新嘉驿亭，和泪题诗，并书短序于前，备述其事云：

凡霞碧水迥尘寰，唯见松荫鹤往还。

婷婷弱质恨风尘，既许别人非我身。

于时适值仲素之弟季宣五旬初度，沈氏亲临笔墨，画下四景寿图，乃令碧秋题诗帧首。

而流光如电，自向庵寄迹，不觉已又是二十余年，王氏已经归天，碧秋抚今感昔，尝赋七言二绝云：

其三

及抵金坛，即与王氏同归尼刹。其地亦颇幽深，整天闭关参究释典。讵唯西子镜奁，洗空粉黛，并那谢家柳絮，丢弃琼瑶。

斯时碧秋已于臂上解下利刃，挥袖近前，怒声叱曰：“人各有志，汝何用强凌逼，若要胡行，即以颈血溅尔之衣矣！”言讫举刃一抹，鲜血横飞，顿时仆于阶侧。

明月正圆花正发，秋光独在画楼多。

鱼水千年几共游，忠臣板荡肯悠悠。

二玄诘究时，其母更加支吾抵塞。唯碧秋心下了然，常常安闲泣谏曰：“妾之先人特以弱质字郎者，以郎为诗礼之裔，必为良儒，不作荡子。岂今弃家室而人狎邪，堕本业而事打赌。固知秦楼风月，远胜荆钗，所恐设堑陷人，莫逃奸局。异时床头金尽，生存艰巨，必为亲朋耻笑，而悔将无及矣！妾之薄命，但期速死。而以佳耦交谊，岂忍闭口不言。然妾迹遑惜，其如二白何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