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只若初见 (2)[第1页/共3页]
云漪再唱不下去,那病笃的兵士却艰巨地咧了咧唇,终究放开了阿梅,朝云漪奄奄抬手。
云漪握着他尽是血污的手,心神恍忽,久久不忍松开。
云漪终究从震惊里回过神来,脱口惊问,“你是谁?”
那人终究开口,语声降落,隐有倦意,“不必惊扰。”
护士打扮的肥胖女人将一箱药品交给她,趁四下无人,抬高声音道:“刚获得动静,路程临时打消,人不来了。车子等在后院门口,从断绝区绕畴昔就能看到。”
云漪蓦地昂首,面前恍惚一片,这才惊觉本身泪流满面。
“他仿佛说,要那护士陪着他……”云漪游移开口,又用英文反复了一遍。
几名修女走到跟前,念诵主的名字,冷静在胸前画下十字,求主宽恕罪人。
她母亲是吴地人氏,说话口音模糊与此人类似,却又不尽不异。云漪定神谛听,断断续续听得他说,“阿珍,陪我……为我……最后一次……”
云漪忙抽回击,泪眼迷蒙间看也未看那人,只低头道了声谢。
车内后座上,副官低声陈述病院的详情,后座那人靠了椅背,微微阖目,只现出倨傲表面的侧影。副官抬高声音道:“城里别的三家病院都不肯出动听手,怕是背后有人搞鬼。”那人仍沉默阖目,唇角隐透一丝笑纹。
两名修女仓猝从前面赶上来,一人转头叫她,“快来,那头出事了!”众目睽睽之下,云漪只得跟上去,随她们跑进病区。远远见一圈人围在门口,里头不住传来女人的尖叫。美国大夫奋力分开世人,一眼望去顿时大惊,脱口叫道:“NO!”
那人略有游移,却仍未将枪放下。
云漪游移了一刻,拉下头巾,任长发披垂下来,面庞再无讳饰――可惜少年已经看不到了,那双深凹的眼里已蒙上一层死灰。
玄色锃亮的皮鞋踏出车门,深色长呢风氅被风扬起一角,暴露底下深暗淡纹洋装。年青英挺的副官已算高大超卓,站在此人身边,却立时被他压了一头。
“怕甚么?”他语声平平,天然透露严肃,“一起出世入死的弟兄,死人堆里也未嫌弃过,怕甚么病。”副官有些难堪,却仍低声抱怨,“您原说打消路程,临时又抽暇过来,早晓得就告诉病院提早消毒了。”
“最左边是断绝区,都是传抱病人,普通伤病员在右区,中间是医疗区。”副官随在他身后,指引右边通道。他随便脱了披风搭在臂上,却往左区走去。
那兵士握着玻璃的手,已被割得血流如注,最可怖倒是他的右腿,全部已腐败得暴露白骨,只靠墙支撑了身材,嘶吼着不准人靠近。美国大夫情急之下朝那人喊出连续串英文,那人也吃紧嘶吼,一口难懂的方言,谁也不知他在说些甚么。云漪初时一怔,感觉那方言非常耳熟,仔谛听了竟能明白七八分。
一个头缠绷带的兵士贴墙靠在窗下,挟住个娇小的护士,手里锋利的玻璃正抵住护士颈侧。身后窗玻璃被打碎,落了满地玻璃渣。一些碎玻璃溅在他和那护士身上,头上绷带排泄血,脸上血污狰狞。护士惊骇万状,不住地尖叫颤抖,颈上已被玻璃划出血痕。
“路程打消?”
他站起家来,向她微微欠身,回身大步而去。
世人都沉默了,那人终究垂了手,缓缓将枪放下。
云漪含泪望畴昔,喉头略哽,启唇唱道:“今古国土无定据,画角声中,牧马频来去。满目萧瑟谁可语?西风吹老丹枫树。”只唱得前人半阕《蝶恋花》,曲未尽,泪已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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